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澎湃新闻记者 范佳来 实习生 李想

《千字石》 本文图片来源：摄影师章啸

近千块鹅卵石上刻画着神秘的东方符号句子迷新站点，以螺旋状向外扩散的方式静置观者面前，呈现静默而有震撼力的艺术效果。

在创作者卢俊舟看来，这是对良渚文化的发掘者施昕更的一次致敬。“当时他（施昕更）发现良渚遗址时只有25岁，将所有心血集于《良渚》一书，但却遭遇战乱不得不流离失所。在《良渚》中，我不仅读到了对中国文化的热爱，更有对国家、对命运的思考，这让我受到了巨大的感动。”

卢俊舟

出于这样的感动，他特地选取大量来自家乡永嘉的鹅卵石，将《良渚》的卷首语，近乎一字不差地书写其上，这项书法艺术装置被命名为“千字石”。在7月6日开幕的“书写良渚”艺术展现场，这个作品吸引了不少观众驻足、沉思。除此之外，墙上悬挂的巨幅作品，也以强烈的线条感与建筑大师安藤忠雄营造的线条空间形成呼应。这些线条从远古的良渚刻画符号中生发，贯穿古今，与当下的观者形成对话。

舞蹈家侯莹为展览现场创作开幕演出——《近似无时 Timeless》。

这是2018年苏州博物馆个展之后，卢俊舟首次来到杭州举办展览。本次展出的二十余件作品中，除了为良渚申遗成功两周年创作的巨幅作品和书法艺术装置《千字石》外，另有集中表现艺术家对杭州城市印象的《送别》系列作品。在位于大屋顶美术馆（良渚艺术中心）的开幕式现场，澎湃新闻记者对话了卢俊舟，请他分享了自己对艺术和良渚文化的理解。

《书写良渚计划》系列，卢俊舟作品。

既是书法，亦是画作

初看卢俊舟的作品，你大概会有些困惑：这究竟是一幅书法句子迷新站点？还是一幅画作？这种富有实验精神的书法艺术创作在国内已有不少先例，由中国美院主办的“书·非书”现代书法艺术节肇始于2005年，五年一届，是学院派在该领域探索的集中展现。

而“呈现书法的未来性”是卢俊舟对个人书法艺术的阐释。自幼习字、底蕴深厚的他，从对传统书法的体验中萌发了当代意识，不断推进自己的新理念与新风格。“我所做的就是给观众提供一种观看视角，原来书法还可以这样呈现，人与历史，当下与未来，可以以这样一种状态存在。”“创意物象，近于自然。”这句传统书论是画家田黎明对卢俊舟作品的评价，也是卢俊舟自己惯有的美学坚持——身心自由、天人合一。

看到良渚刻画符号的第一眼，卢俊舟脑海中那个探寻美的雷达便启动了。他痴迷于在市井生活中发现美的东西，行道树上的刻划、江南水乡里斑斓的白墙、老旧木板上的自然肌理……它们同来自远古的良渚刻符一样，是不自觉形成的艺术。“他们刻印的时候没有想着美不美，反而创造出了大美。”

如何运用这些抽象的刻符进行再创作和自我表达？他告诉澎湃新闻记者，这于他而言并不容易。以往的创作高度依赖古典诗词，而零散的刻符并没有形成一个连贯的、能够激发情绪的文本。创作者与创作对象之间关系的空白，使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难以进入创作的状态，作品的张力和表现力都迟迟没有到来。

展览现场。

与远古文化达成联结

答案仍然藏在尘封的文化记忆里。

第一个突破口是良渚遗址的古城墙，石头铺就的地基让卢俊舟回忆起了童年时代村屋的建造方式，感叹于五千年来不变的技艺传承，他与一直试图探寻的远古文化达成了第一次联结，《千字石》的形式创意由此诞生。

第二个突破口则来自施昕更先生。时年25岁的他于抗日战争前夕首次发现了良渚遗址，并在战乱中写就《良渚——杭县第二区黑陶文化遗址初步报告》，感动于报告卷首语中一个年轻人对家国命运的忧虑、对考古事业的执着，卢俊舟决定以这篇卷首语为《千字石》的内容。“这些句子很容易让我进入情绪，那种时刻笔都是失控的……有些句子我会不断重复，也不会在意字写得好不好了。”初次尝试将白话文作为书写素材，也让卢俊舟的创作想象力得到了启发与开拓。

本次展览的开幕被王文章认为是“一个非常有独特意义的时刻”。然而卢俊舟本人则在访谈中多次表达对自己本次作品状态的遗憾：“我可能永远达不到理想当中的完成状态。”

在卢俊舟看来，书写过程中一丝一毫的犹疑都会造成作品上的缺憾，而这种不如意之处只有自己才能体察得到。全无疑虑的一气呵成，才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完成状态。

展览现场。

对艺术的热爱超越地域

身为一个浙江本土出身的艺术家，卢俊舟创作的许多作品都围绕江南文化展开。他在2018年创作的《吴越春秋》节选自《史记·伍子胥列传》，以现代人的视角呈现对苏州历史的关照和考察。卢俊舟用朱笔在放大版的木牍上进行书写，再以斧劈而上，最后全篇以墨复之，制成拓片，字的留白与背景中的墨色以及隐约泛出的朱砂色相交融，在古朴间叠加了一份刚硬。

此次展览的作品中亦呈现了艺术家对杭州这座城市的记忆，例如上下两幅分离的作品《长亭外》与《碧连天》，文本源于李叔同《送别》。卢俊舟告诉澎湃新闻记者，当初想到要书写杭州，李叔同的诗词立即跃入脑海。“与杭州有关的诗人很多，苏轼、白居易......数不胜数，但不知道为什么，一想到杭州，我想到的就是李叔同，也只有李叔同。”最后呈现的作品宛如行云流水，粗犷的文字舞动于白色幕布之上，为李叔同的词作添加了别样的色彩。

“我的基因中流淌着江南文脉的血液，这是由于我的血缘决定的，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。”卢俊舟说，而在他看来，他的作品不仅为了书写某一个地域，更是为了所有热爱艺术、欣赏艺术的观众而准备。“文化可能会存在差异，而艺术是人类所共通的语言，身为艺术家的使命，就是将不同地域、富有差异的文化转化成这样的语言，让全世界的人都能够欣赏和理解。”

在他看来，良渚刻符是自己创作旅程中的一个站点，他从中收获关于原始自然之美的启迪。下一站在何方？是否能离心目中的完美作品更进一步？“艺术家永远在寻找，永远在创造，永远在路上。”他说。

策展人张维娜则提到，江南地区水系沟通交联，河网密布的水环境构筑了一片安居乐业的富饶之地，上海广富林文化遗址拥有良渚文化墓葬和文化遗存，亦是良渚文化的重要传承地。“期待未来能够来到上海巡展，在海派文化、江南文化交融地上海呈现更多历史与艺术的交融。”

责任编辑：梁佳

校对：施鋆